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隆回乡村小人物:马呷鸡传记

潇湘乡土 2020/10/19 9:44:00

马呷鸡
潇湘乡土


人物真实存在
故事纯属虚构
马呷鸡的大名叫马昌吉。因为他最喜欢吃鸡,日子长了,大家都叫他马呷鸡。这人五官长得醒目,大马脸,青白眼,一口龅牙黑里透黄,个子瘦高却背曲腰躬。马呷鸡打小就成了孤儿,靠院子里大婶大嫂接济,吃百家饭长大。成年后不愿干农活,东家要一点,西家蹭一顿,一个人住在生产队牛棚存放稻草的草房里。


马呷鸡人长得难看,身段却很灵巧,常常手翘兰花指,嘴唱女人腔,边唱边跳,竟然无师自通,把一根钱鞭子打得行云流水,让人眼花缭乱。钱鞭子是他自制的,一条一米余长的细竹竿,两头各掏三孔,每孔穿两枚铜钱,竹竿两端系上红布条,舞动起来,红缎闪耀,如火龙腾飞,令人扑朔迷离。
那时候,全国性的大运动正搞得如火如荼,马呷鸡被推选为生产大队的贫协主席,成了大队领导团队的一员。地位高了,媒婆就找上门,给他介绍易家院子大地主易石然的女儿易聪香。面对这个歪瓜裂枣的男人,聪香竟然满口答应了这门亲事。她对愁眉苦脸的娘说,有了贫协主席的护佑,爹不会被批斗得那么惨。娘望一眼被批斗得奄奄一息的男人,点点头,脸上的乌云却更加凝重。
马呷鸡更是一百个愿意,因为那聪香长得像花儿一样美,皮肤像鲜葱一样嫩,嗓音像黄鹂一样脆。周围几个大队的男青年,哪个不对她垂涎欲滴?哪个不日思夜想?
马呷鸡没有房子,大队部腾出一间办公室,给他做宿舍,还特意安排人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。大队书记将自己半新的中山装送给他,虽不太合身,却也像模像样。穿上中山装的马呷鸡精神抖擞,把钱鞭子一折两断,扔进了水库,说从今以后要好好做人,下狠心把贫协主席干好。
接亲的日子一天天临近,马呷鸡整天乐呵呵的,见人就笑,一嘴黄牙暴露无遗。
突然一天,从公社传来消息,历经十年的大运动结束了,国家的主要精力放在大力发展经济建设上。马呷鸡的贫协主席头衔自动取消,他又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。
大队部的办公室不再让马呷鸡进去,大队书记收回了他的中山装。马呷鸡又住进了他的牛棚,白天则流落村野,四处打听哪家办喜事,饱一顿饥一顿地混日子。


易石然托人捎来话,要马呷鸡死了娶聪香的心。马呷鸡很知趣,他又自制了一根钱鞭子,挨家挨户讨饭。
这天,邻村横柘山的李家娶亲,这是一个可以胡吃海喝的机会,马呷鸡自然不会错过。他早早地来到李家,先讨要一碗剩饭填饱肚子。
迎亲的队伍还没归来,新房门口早已围满了人——听说新娘姿色出众,大家都想一睹芳容。
马呷鸡头上围一条红巾,身穿一件蓝底红花上衣,把一副厚嘴唇描得猩红,开始了他的表演。
表演是从自我贬损开始的,这段唱词大家听得多了,都记得住:
莫唱东,莫唱西,
只唱金坪马呷鸡。
马呷鸡,生得怪,
眼花嘴尖猴儿腮。
虾公背,不正常,
龅牙出嘴尺把长。
一根磨得光溜溜的钱鞭子,在他手里舞得虎虎生风。钱鞭子前点脚尖,后拍腰背,手击杆端,绕打脚跟,鞭子上下翻飞,铜钱哗啦作响,伴随逗笑的唱词,让人悦目娱心。
马呷鸡继续唱:
高山有好水,
平地有好花。
人家有好女,
无钱莫想她。
突然,鞭炮声响起,迎亲队伍来到村口,马呷鸡跳得更加起劲,但人们的目光已被迎亲队伍吸引了过去,没人在意他的表演。
面对众多好奇的围观者,新娘子将红伞稍稍往后靠了靠,有意无意露出粉嫩俊俏的脸。马呷鸡的脸霎时变了色,两眼痴呆,茫然失措,手里的钱鞭子不由自主停了下来。
新娘子在新郎的搀扶下,款步走向新房。
回过神的马呷鸡收起钱鞭子,静静地坐到了屋侧墙角下,双眼定定地盯着脚尖。看那沮丧样儿,三嫂说他是怕主人嫌弃自己邋遢不给饭吃;四婶说他是看到新娘子心生欢喜;五奶奶说他肯定勾起了伤心事。
一只老黄狗凑近马呷鸡,闻闻他身上透着汗酸的油渍味,尾巴甩倒了墙角的钱鞭子。钱鞭子倏地倒下,发出哗啦啦的清脆铜钱声。马呷鸡拾起钱鞭子,静静地离开了横柘山。
从此,横柘山的人再也没见马呷鸡的身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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